晨云莉(本子已完售)

接约稿。一个主写hp鹿犬鹿和掠夺者,跳墙好兆头CAC/垃圾上司组的半退圈写手。

(犬鹿犬)自由即死亡(上)(二战集中营AU,掠夺者全员


注:因为人物形象保留原著里人物的名字,所以人物的名字很可能不符合人物的出身和国家,请选择性无视,谁叫我懒得再把掠夺者的名字们改的符合国情化。

 

自由即死亡

 

一,

 

        当詹姆第一次在集中营遇到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时候,他就觉得他们之间有很相似的地方,而这些相似点和集中营里其他的那些倒霉蛋都不太一样。

 

        例如他们都有着原本不应该出现在铁栅栏里面,外面那群纳粹疯子最狂热追求的典型日耳曼血统的长相,例如当他第一天走进来的时候周围的集中营的其他人都在底下议论纷纷,猜测这个看上去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孩究竟是什么来历的举动,再例如他们都在来的第一天就都因为惹恼了那些穿着军帽儿的混蛋们被扔进强制牢房的尿性。

 

        还有最重要的是,即使发生了上述的这一切,他们居然还是都昏昏糊糊地活了下来这件事。

 

       詹姆·波特正式把自己和自己的小团伙介绍给小天狼星的那一天,是他刚被从强制牢房里放出来的那天,回想起来,小天狼星那个时候地那个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腮帮子往下缩,眼神呆滞,因为明显的脱水而走路不均,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像是一头刚被主人打了的驴,可是为此同时,这个灰色眼睛的勉强装作镇定自若的高高扬起头颅,简直让人觉得是鸡身上顶了个鹅头,让人目瞪口呆。好吧,他大概和詹姆刚开始想的不太一样。

 

     “不一样?这就是你的感想?”当莱姆斯听了詹姆的想法的时候几乎是摇起了头,“詹姆,几乎没人能从强制牢房里走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哈,当然,我可是个奇迹。”詹姆撇了撇眉毛,几乎是用自豪的语气说出来的。

 

    “你知道吗,那可不是什么让人感到兴奋的事情,尖头叉子,假如你说的是真的话,四十八个小时被封在一个盒子里,被挂在水中不能动弹,我永远都忘不了你从那里出来的样子,我和彼得差点就疯了,我们当时就想着假如你死了的话我们就要冲出去为你报仇,毒气室也好被切成片折磨死也好,我们都认了,可是你居然活过来了,然后现在还这么坦然地在开这种玩笑?”

 

    眼看着向来理智的莱姆斯用一种他几乎不变的平静而安宁的笑温和地看着自己,詹姆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他虽然很多时候都少根弦儿,可是对于莱姆斯的了解让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他有时候感觉莱姆斯其实比那些不大声嚷嚷就觉得难受的外边儿的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蠢货们要可怕多了。莱姆斯可不会那么坦然地就把你给放血致死,他会把你的良心从你的胸口里挖出来,让你羞愧到死。

 

    莱姆斯和彼得都是詹姆从来这里前就认识的朋友,可说是朋友,其实他们真的要比亲兄弟还亲,那会儿犹太人刚刚被隔离的时候,就是詹姆的爸妈波特夫妇靠着自己的人脉关系帮他们不太被当地的那些非理的规条过于为难为难,后来纳粹刚开始开箱子车往集中营运人的时候,莱姆斯的头脑加上彼得向来是撞上金子的狗屎运逃了出来,也是詹姆保护的他们,其实那个时候莱姆斯和彼得都被詹姆吓傻了,他们不明白这个和他们都不是一个种儿的小时候的伙伴为什么会帮他们至此,结果那个时候詹姆的回答更是差点让俩人用掉下来的下巴砸死了他。

 

    詹姆那个时候说,“因为我觉得这是对的事。”

 

   就是这么一句“觉得”就是对的事,当这事儿暴露的时候,詹姆的父母遭到连累,一家三口一被揪到集中营的时候就被年龄划分的时候分开了,已经年迈的波特夫妇被几个戴着纳粹袖表的比詹姆还小的兵用枪指着头就走了,他们坐上的火车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开走了,詹姆甚至连跟他们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他们之后怎么样了,就算詹姆比现在还傻,恐怕也是知道了的。

 

   那之后詹姆绝望过,想死过,可就是好像上天都为了惩罚他对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一样,养尊处优的他进了强制牢房,差点被扔进毒气室,在火车上身子抵抗能力太差差点因为流感被扔下车去,可是他还是没死,他活了下来,一半大概是因为他前世造了孽,另外一半就是因为他有两段孽缘正拉着他不松手。

 

    莱姆斯和彼得,他的家人,他们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这么说好像很可笑,可是他知道这就是真的,虽然他自私又愚蠢的小孩子气的正义感害波特家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奇妙的事,詹姆从来没后悔过自己曾经干过的在纳粹眼里简直是蠢透了天的事儿。

 

     所以现在即使身处集中营这个人间地狱,天天被从不远处森林里被那些人美名其曰称为“洗澡间”却明明好像有烧不尽的煤炭一样滚滚冒出的浓烟的房间所日日麻痹了味觉,眼看着日日消失的人们却早已麻木而没有了不安和担心,即使他可能说不定下一秒就晕倒在地因为劳动过力而死掉,已经不再有了任何做人的尊严,他却还确确实实活下来的原因。

 

     那么眼前这个人呢?他也是吗?因为做过什么在普世操蛋的价值观眼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被弄到这个鬼地方来,和他一样,难道也是因为做了一些蠢事?

 

    詹姆默默地向着那个青年那里望去,他和他一样年轻,虽然詹姆知道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他早就看不出任何一点儿同龄人的迹象了,可那个人却还有,他脸上的那种傲气是只有有点来历的家庭才会出现的神色,他的头挺立在落阳之下,那么高傲,好像是要吸引人去砍了它一样,或许他是想死的,詹姆心想,我不也是吗?在刚刚来的时候认为世界一切都没了希望,于是只是侥幸地保留那么一丝作为那些恶徒口中“优良血统”的尊严,想被干干脆脆地干掉,说不定就是最好的了。

 

     想到这里,詹姆觉得自己已经站不住了。

 

     穿着灰扑扑的条纹衣服,那个人看上去却比背景里穿着完全同样的衣服的人们里却格外显眼,詹姆突然之间想起莱姆斯刚刚说过的话,刚刚迈出的步伐却又停止在了原地,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发觉自己主动的行为毫无意义,因为对方早已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只是默默地在等待他行动。

 

      已经有士兵怀疑地看过来了,他手里银色的铁块儿让詹姆往后缩了缩,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自己列队里的前面人那什么都没有的后脑勺上去,这瞬间让他感觉有点儿空,莱姆斯的话和那个人的镜像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一向思维跳跃正常人的詹姆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那个男人好像在转过头来的前一刻张开了嘴巴,就好像是要和詹姆说话一样。

 

     可是不管那是什么话,在那一刻却终究没说出来。

 

     不过无可置疑的是,他们都注意到了对方。

 

      詹姆突然想起了莱姆斯说的话。

 

     “他和你很像。”

 

      “谁?”

 

      “那个新来的日耳曼人。”

 

       那一天列队的时候詹姆第一次知道了那个青年的名字,他叫小天狼星·布莱克。

 

  二,

 

       小天狼星对于直到他二十一岁那年之前的一生,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永远是数不尽的舞会和礼服,戴着人脸面具的怪兽在低吟着恶魔的语言,一天比一天洪亮,一年比一年清晰,直到有一天,这让人觉得荒唐可笑到都笑不出声来的笑话已经变成了如今他曾经那么热爱过的德意志人们会说的唯一语言。

 

       这个世界都疯了。

 

      小天狼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方,但是在这么一个疯了的世界里,有什么又不可能发生的呢?

 

      他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灰色的天空,以及那不管怎么看都已经和这片天空融为一体的栅栏和铁线,他突然觉得,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后人谈起他的时候,会厌恶地摇摇头不愿提他这个败类的名字——那也好过成为他们口中那粘满血块和人命的行尸走肉的荣耀要好。

 

       当小天狼星还小的时候,这些东西明明都不是那么激烈,虽然有的时候当他和学校里的伙伴们骑着车追逐着回家欢笑的时候会看到戴着那样袖标的人们在路上游行或者喧闹,或者他们所住的庄园他特别喜欢去的那个书店里的店长,名叫泰德.唐克斯的犹太书商,还兼他姐姐男朋友的帅气小伙子会摇着头看着自己家被涂得一塌糊涂的自行车而发出的不走运的叹息。

 

     “那是怎么一回事,泰迪?”

 

     而当那个时候还很无知的他这么问起的时候,泰德只是隐藏去了自己双眉之中的弧度,露出了一个比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要适合他多了的大笑,他拍了拍小天狼星的肩膀说。

 

     “没什么,小天狼星,不过是个恶作剧而已,你不是最喜欢恶作剧了吗?不过这次的恶作剧实在是有点儿过了,所以让我有点儿懊恼而已啦。”

 

     “啊,既然是恶作剧的话那就不用在意啦!”小天狼星安慰着这个日后要成为自己姐夫的人说,“恶作剧都是为了让人大笑的,应该是没有恶意的才对!”

 

     泰德大笑着说小天狼星真是个有想法的小子,然后就这么走回了自己的书铺里面,小天狼星看着这个大哥哥的笑容,以为自己成功地安慰了他,于是也没想多,就那么开开心心地去上了学。

 

      可谁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泰德·唐克斯。

 

      哦不,这里用的语法可能让你们想到了可怕的地方去,泰德可并没有就那么死在荒郊野岭,更没有被送到如今小天狼星在的这个连狗都不会待的鬼地方来——他是幸运的,几乎可以说他是最幸运的,虽然小天狼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泰德和他最爱的堂姐究竟身处何处,但是他知道的是,他们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些张牙舞爪的在这个他们曾经深爱的国家里横行的魔鬼将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了。

 

     因为那天在小天狼星回家的时候听到家里的庄园里仿佛炸开了锅,当他听到德鲁埃拉姨妈头一次风度全失地大喊着“败类!”“渣滓!”的话的时候,他才知道,安多米达表姐和一个有着高鼻子还行李里塞满了书的人坐着飞机去了一个远在海的那边,名叫美国的地方。

 

     而也就是在那天,小天狼星明白了为什么安多米达和泰德会私奔逃走,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家人会有如此的反应。

 

     也就是那天开始,他彻底选择了与自己的家人们走上截然相反的路。

 

     小天狼星不想骗谁,就像他正大光明地和曾经来问过他的几个犹太室友说的一样,他的姓氏布莱克就是他们想的那样。是的,他就是从那个简直是臭名远扬的家里出来的,他其实也相当神经病,所以他让他们离他远点儿。

 

     别想多,他并不是厌恶他们,假如他要是厌恶他们的话他早就不会到了这个地方来了,他只是不想和人建立起关系而已。尤其是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死神的镰刀随时安置在每个人的头上,他不想再去和任何人有牵扯。因为一但有了牵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就会觉得难过,而且小天狼星知道,自己恐怕是要和他们作对到底,然后痛苦地死去,这是他需要的结局,作为一个战士一样,即使只有自己知道的,战士一样地死去的姿态。

 

      假如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遇见詹姆·波特的话,可能那天列队的早晨,他就已经这么做了。

 

      可是,嘿,命运就是这么无常不是吗,小天狼星向来是没有信仰的人,可是在那一刻他选择感谢上帝,不管结局如何,他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后悔那个早上与那个有着棕色头发和和自己有着相似特征的面孔的人那只有一瞬间的对视。

 

     是那一瞬间的对视,让他突然不那么急着想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去了。

 

     简单来说就是,詹姆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想知道,他是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的,是否是和他一样的原因。

 

      就好像动物遇到同类时候本能的欢愉一样,刚刚还好像是空如一片荒原的他的世界,这只有着棕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小动物突然间闯了进来,挑起了他再多活那么一分钟,满足自己死前最后一点儿作为人类的感觉。

 

      可是谁知道就这么一个瞬间,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早就注定了。

 

      我的朋友啊,你见过人间地狱吗?

 

      大概浮现在你眼前的是成群的魔鬼如黑影似的摇晃,或者是地底下漂游着的温柔的岩浆,伸长了舌头打算把人给卷进其中?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塞满了小天狼星的脑袋,他隐约记得这应该都是从泰德的书店里看来的,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而且就在他来到了这里的不久之前,他曾亲眼看到熊熊大火把那里烧了个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所有曾经存在在那里的纸张和回忆,还有小天狼星所有的童年就那么燃烧殆尽了。

 

   “喂,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糟了。

 

     那边的守卫正在看着他。

 

     他正朝这边走过来。

 

     他手里正拿着金属的铁块。

 

     一瞬间的僵持对于那个发现了小天狼星紧攥着的手指的看守来说就好像是得到了某种证实一样,当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那个手持枪支的军兵脸部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了,他一把手揪去了小天狼星破烂的条纹衣服,破旧的质料经不起这样暴糙的举动,清脆的滋啦生在空气中骤然响起,这让小天狼星一瞬间感觉自己灵魂出窍,在这样几乎是生命受到危及的情况下他却想起的是当昨日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第一次穿上这件衣服时候所闻到的气息——

 

    ——那是一股饱含着煤灰味道的潮湿和汗腥的臭味,意味着小天狼星他绝对不是这套甚至连猪皮都不如的衣服的第一任主人,至于这套前任主人的性命,恐怕就和之前的千万个人一样,早已消失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所以即使它闻上去再怎么让栅栏外面的人会感觉无法接受,可是在小天狼星的脑子里,那无法容忍的气味却散发着他家人都不曾给过他的一股亲切感,因为他好像能听到在那其中无法安息的灵魂的呐喊。

 

     对不起,在小天狼星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戏剧性地对着空气里并不存在的这套衣服的前任主人轻声呢喃,我马上就会来陪你了。

 

     然后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可是意想之中的枪声却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差点把他和那个正揪着他衣服的士兵都意想不到的强烈撞击。

 

    随着这阵剧烈的撞击,士兵的手一松,小天狼星的身体再无支撑,于是整个人都狠狠地仰躺着被摔在了地上。

 

   “谁?是谁?谁他娘的刚刚撞的我?!”

 

     那个戴着画着纳粹标记的军帽的士兵愤恨地叫骂着,可是他环视了一周,可是却没人吱声,他怒发冲冠地寻找着肇事者,可是罪魁祸首却好像一条混进水草里的鱼一样,早溜地不知道跑到了哪去了。

 

     于是就在这片寂静中那个士兵愤恨地吐了口痰,正当不知道把怒气往哪里发的时候,他却又好像注意到了刚刚惹得自己愤怒的源头是谁,于是当他将视线转移到地上趴着的两眼空洞迷茫的小天狼星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一觉踹了上去,还操着一口南方音大声地骂了起来。

 

    “你这个贱货,你手里究竟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可当他强行扳开小天狼星紧握地粘满汗水的手指之间,那里却除了几道骇人的伤痕以外,却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那东西呢?你把那东西藏去了?”

 

     士兵恶狠狠地瞪着小天狼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里琢磨着自己明明看着这个有着日耳曼民族的长相却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贱货手刚刚明明一直紧握着,可是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他越想越气,越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的他握紧了手里力量的象征,正想做出点儿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时候,那边的看上去明显是比他军职要高的家伙突然间转过了脸。

 

     “喂,你在做什么呢?”

 

     “没,没什么,长官!”

 

     “没什么就别在那里对着空气犯病!快过来,今天车子又送来一大帮子人呢,你在那里蹲着能干点儿什么事儿?”

 

     “是,是!”

 

     于是就这样,那个刚刚明明还在耀虎扬威的小兵就这么屁颠儿屁颠儿地滚向了他的长官,甚至都没有多看小天狼星一眼。

 

     小天狼星愣了两秒,明显没搞清楚眼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间感觉到什么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刚刚那个粗鲁的士兵完全不一样,这个人用的力度虽然也不轻,可是你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友好。

 

     “嘿,伙计,你还打算在地上坐多久?趁着更大一号的人物还没注意过来动作快点儿,我看你也不想直接被一个子儿给崩掉对不对?”

 

      小天狼星回过头去,撞上的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张面孔,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对方利索地给从地上揪了起来,然后拉近了好像鱼群一样不断游动的人群里。

 

     “你……”

 

     “嘘,别说话,伙计,你太厉害了,从强制牢房里活着出来了却差点儿被那么一个小混账给崩掉,也太不值了吧?不用问了,是我让彼得去弄了点儿声响吸引了那货长官的注意力,不过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最好赶快离开犯罪现场,干完了事儿就跑,这你总该听说过的吧?我看你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以后我们就一起混吧,你说呢?”

 

    “我……”

 

    “行了别说了,我都懂,你对我感激流涕了对吧?而且也满肚子想问的话对吧?那个帮了你吸引那个长官的注意力的家伙叫小矮星彼得——顺带着说一句,他逃跑可厉害了,可惜逃不出这里——我叫詹姆·波特,我就是那个撞了你还帮你顺便处理掉了你手里那麻烦的东西的救命恩人,我们还有个伙计叫莱姆斯·卢平,不过他比较无聊啦!不不不千万别告诉他我这么说的他,顺便问一句——你手里攥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我看了好像就是张烂了的纸——你却好像自从从火车上来了之后就一直攥着,那是什么玩意儿啊究竟,藏宝图?还是可以带来幸运的咒语?”

 

     假如是正常情况下的话,遇上这样话多却又聪明的主,小天狼星一定会反应很快地立马就和他调侃上了,比如说现在他的思想就很脱离轨迹地想翻着白眼回面前这个正在尽情扯淡的家伙一句“要是可以带来幸运的咒语的话我早就用了谁还需要你个家伙来救?”,可是此时此刻的状况下,即使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眼前这个家伙确确实实地救了他的命,而且这个家伙还是那个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注意力的名叫詹姆·波特的家伙。

 

     “……你只撞了我一下就拿到了我手里的东西?”

 

     “啊?兄弟,你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当然啦这也是事实就对了,哦不不别那么看着我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话说回来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可疑人物?我就是……在来这里之前有点小癖好啦,不不不你千万别理解错不是偷窃!我来这里之前挺喜欢玩魔术那一类的,可惜现在我已经不玩了,手都有点儿生了。”

 

     “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还能玩的话才是奇怪的吧。”

     

      物极必反,当小天狼星发现自己的大脑在极度昏迷的情况下意外地让本性促使着说出明显是带着不友善的,却是他一贯用的嘲讽语气说出的话时却已经晚了。

 

      可谁知道,听到这话,眼前这个奇怪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却露出了一个在这里的人不应该拥有的那种灿烂的笑——不是小天狼星在幼年时每时每刻都会在家族的舞会上看到的那种虚伪的笑,也不是他曾在自己的小弟弟雷古勒斯和那些名叫纳粹的疯子们眼里所看到的那种扭曲的笑,甚至不像他自己,总是会露出的那种带有敌意和嘲讽的,对这个世界都恨之入骨的笑。

 

     而是那种真正的,小天狼星只在泰德和他表姐安多米达脸上见过的那种真正心地善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会露出的,好像阳光一样的笑容。

 

     一瞬间小天狼星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了,可他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看到太阳从灰暗的栅栏里钻了出来,明明此刻是大正午,可是自从泰德和安多米达逃离了这个恶魔栖息的国家之后第一次,小天狼星感觉到了那个曾经飞扬而又热爱恶作剧的自己,无知愚蠢却又快乐的自己。从眼前的这个穿着和自己一样灰色的条纹衣服,光着头颅,甚至比自己瘦上很多不健康很多的人身上长了出来,正穿过岁月流进他的身体里。

 

      于是小天狼星也笑了起来,那种他日后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完完全全的出自真心的笑意,在这片死亡和骸骨的消炎所弥漫的巨大坟墓里冉冉升起。

 

    

三,

 

       讲到这里了,就让我们先停一下吧,好不好,我的朋友?

 

       我想问问你们,你们都知道集中营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嗯,我想我知道你们的答案了。

 

       不只是从我刚刚讲述的那些句段里你们才会推测出集中营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吧?因为至今为止,生活在此时此刻的你们大概多多少少都从刻满了那些语气单薄而又客观的历史学家苍白的笔下写出的历史书里看到过这个特有名词吧?

 

      哈哈,果然,那么就来告诉我一下吧,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让人觉得悲伤”“尸骨成群”“数万人死在那里的地方”“罪恶横行的地狱”——

 

      不,不,不,孩子们,你们都错了,你们还都太年轻,你们都还太天真。

      

     和你们想的正巧相反,集中营是在那片长年被枯萎的石灰和凝结的血浆盖住的丧尸们的国家上,唯一还驻扎着光明的地方。

 

      

       

      莱姆斯曾和詹姆和彼得共享过自己的一切,喜悦,悲伤,愤怒,绝望。直到此刻,甚至是性命和活下去的勇气和意义。

     可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要和他们以外的人分享这些除了性命以外几乎是全部的东西。

 

      所以可想而知的是,莱姆斯·卢平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小天狼星·布莱克了。

 

      这可不只是因为在集中营的宿舍里,人只会像女孩子的衣柜里的衣服一样只会越塞越多的,原本当莱姆斯他们三个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两个人挤在一张一米长半米宽的硬木板上了,可如今想起来,那个时候简直就是天堂啊。

 

     现在这里就好像是一个搭满的蚂蚁窝,不要说保证每个人最多只剩半米的睡眠空间了,七八个人挤在这样的一块木板上都是寻常的。更别提前几天普维特兄弟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作为哥哥的费比安因为一下子没撑住眼皮子,结果就那么压在了自己旁边的弟弟莫里安的身上,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下被压了一整晚的莫里安早就已经没气儿了的事了。

 

     就连早已见过无视上一秒还走着的伙伴,下一秒就成了已经倒在地上被拖走了的尸体,被詹姆和彼得称之为“理智成机器的人肉饼子”莱姆斯也至今忘不了,当费比安·普维特发现真相时候那双宛如会把人拖入绝望的沼泽的眼睛,空无声息。

 

     果然的,那天中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的费比安就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被纳粹士兵们拖去“洗澡”(1)了,可当身边的彼得腻歪着说好羡慕的时候,莱姆斯却已经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会见到这个曾经乐观而又坚强的,为了弟弟而活着的男人的样子了,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所以当莱姆斯知道詹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串通好了彼得,把那个麻烦的日耳曼人给拉进他们的小圈子的时候,他是生气的,他想。即使詹姆和彼得再怎么说他们从来都没看到过莱姆斯有除了必要时候道德和保命所指使的做出的“谴责”的生气情绪以外,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失控。

 

    可是莱姆斯还是觉得,自己是生气了。

 

    自己头一次,好像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生了一个和自己甚至完全没有交际的关系的人的气。

 

     虽然之后的很多天莱姆斯都在用很多的理由说服自己,他大概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名叫小天狼星的青年总是爱高高翘起头的习惯,还有他那种明显不是故意的,但却让人感觉傲慢至极的习惯,让莱姆斯觉得他这样张扬的性格总有一天会给他们三个人带来大麻烦。可是莱姆斯的理智告诉他,詹姆也是这样的,他甚至没有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忍耐一下,而是彻彻底底光明正大地做出各种每次都把莱姆斯吓得冷汗的找死行为。

 

    于是莱姆斯继续尝试着说服自己,大概是因为他日耳曼人血统还有布莱克这个罪恶的姓氏的缘故,他说不定是纳粹派来的间谍……可想到一半,莱姆斯就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别说詹姆自己就是日耳曼人了,彼得和莱姆斯自己也是,都有至少四分之一(2)的日耳曼人血统,只不过恰巧也有那么四分之一(2)以上血统是另外一种人种罢了,更何况自己真的是被那不知名的怒火冲昏了头吗?以姓氏来判断一个人,莱姆斯·卢平你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个地步了,更别提居然还会有那种可笑的想法,纳粹会派间谍来监视他们这群在他们眼里渣滓都不如的动物?简直是智商都喂给狗吃了。

 

      所以就这样,作为这个世界上第一架就连外面最先进的技术都没法研究出来的纯粹靠着逻辑思维思考的莱姆斯型号理性机器,就这么尽力忍受着自己的怒火,平平淡淡地和詹姆拉来的小天狼星握手,机械式地自我介绍,然后就好像路人一样不咸不淡地不再主动和他搭一句话,然后妄想着这个第一印象给他感觉和詹姆是同类的大概不会像自己这么脑子太大,也不会像彼得那样敏感的小气包一样察觉到自己对他有什么几乎是反感的念想。

 

      而事情好像就好像莱姆斯所想的那样进行着,名叫小天狼星的他们的新“伙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就这样慢慢地和除了他以外的他们小圈子的人慢慢混熟了。

 

 

      尤其是詹姆,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那股无名的火焰又突然间冒了出来,不过是认识了三天而已,话原本就很多的詹姆如今和那个家伙在一起聊天的时间加起来甚至要比他一辈子和莱姆斯还有彼得说的话要多多了!詹姆和那个家伙几乎无时不刻不在互相调侃或者打探对方的事情,不管是劳作的时候还是士兵转过头的时候,有几次甚至莱姆斯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打碎詹姆的脑壳儿,他还嫌他们两个人不够显眼吗?啊?

 

       而且那个小天狼星布莱克真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本以为不爱说话的他和自己一样是安静性格的莱姆斯在第二天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设。那个布莱克他绝对不是不爱说话,而只是不爱废话而已,而撞上了詹姆这样恰好和他话题投机(莱姆斯强烈地要求自己不要对自己最好的兄弟用上臭气相投这种形容词)的人,他也就好像被打开的话筒一样开始说了个不停,不过一会儿,天不怕地不怕显然也是个爱闹事儿的主的本性就显了出来。

 

       望着灰色的天花板,黑暗中莱姆斯面无表情地将自己闹心的感情冲动压了下去,装着睡着了的样子轻轻地蜷缩着身子避免压到已经打着天大的呼噜的彼得,还有尽量想离那两个正躲在彼得巨大的呼噜声下在半夜里小女生一样地小声聊着天,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小声的抽笑。

 

     “所以,小天狼星,你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这三天这个问题你问了一千遍了,詹姆·波特,我跟你说了,是地下党!要不你以为我顶着那么个简直比狮子头还显眼的姓氏会被弄到这儿来?说实在的你真的是在开玩笑吧!你难道不是这么进来的吗?”

 

    “喔?地下党?那玩意儿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一直就是来吓小孩子玩的呢……我爸妈以前老跟我说他们是那玩意儿,可我没信过,不不不别那么看着我啊小天狼星,哎呦喂也别掐我,你没在做梦!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还能是怎么进来的?这年头咱们这样的人除非了干了什么在那群疯子(这句话说的极其小声,几乎挤在他们身上的莱姆斯都没听到)眼里大逆不道的威风事情,还能怎么被弄到这里来?”

 

    “啊……我没小天狼星你那么厉害了啦,我其实是因为收留了逃亡时候的莱姆斯和彼得,所以才会被弄到这里来啦,不过我想可能也有我父母的原因……?不,不管怎样啦,其实都没什么可炫耀的,可恶啊,假如早知道怎么着都是这样,我也要加入那个什么地下党好好玩玩才好啊!”

 

    “……”

 

    “等等,小天狼星?你怎么不说话了?”

 

    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布莱克的表情,可是莱姆斯那特殊的能察觉到别人心思的能力却依然让他感觉他是被詹姆的话给镇住了,这让他有点儿惊诧,因为在他这三天对布莱克短暂的印象里,这个家伙远远要比他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的多,可是此刻他的沉默却好像是让莱姆斯感觉到了奇怪,就好像那个莱姆斯第一次看到的被带进来的时候让他产生过“安静”的错觉的那个复杂的灵魂又钻进了他的体内一样。

 

     “小天狼星?你不会睡着了吧?喂!你没事吧?不,不……你不会晕过去了吧?”

 

    “别犯蠢,我才没那么脆弱。”

 

     黑暗里的詹姆刚刚惊恐的声音显然唤回了布莱克的注意,他在莱姆斯肩膀不远处歪着的脑袋又转回了詹姆的方向。

 

    “啊哈,没事就好啦!你果然是被我说的话给吓到了吧,是啊,因为那么蠢的事情被丢进来,感觉这么说真是太丢脸了啊……而且就因为这个事情,我还害得父母暴露,可能还牵连到了好多好多甚至不知情的爸妈的其他朋友……可我却最后连莱姆斯和彼得都保护不了……”

 

    “喂,永远别这么说自己。”

 

     布莱克突然开口的语气让莱姆斯又一次感觉到了小小的震动,没错,这次仅仅是震动,而并非震惊,作为一个一切以理智为前提的,在三个人中最成熟和需要照顾其他两个兄弟而把持住度的莱姆斯永远不会表露出自己在这个地方任何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感情,可是即使是这样,莱姆斯也不得不说他从来没听过任何人用这种口气命令过詹姆,别说是他了,就连詹姆的亲生父母都不曾这么对他说过话。

 

     “詹姆,你听我说,我做的一切都不算什么——那些愤怒,那些复仇,我不过是一直在为了挣脱而才做的那一切,我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可你不一样,你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在乎的东西,我真的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能为了自己所在意的东西去做那一切的心情,我有多么想去理解……所以永远,永远别那么说自己,好吗?”

 

     “啊……好,好的啦我知道了小天狼星,你突然间变得也太快了吧,就跟小时候看的哑剧那里的小丑似的。”

 

     “笨蛋,哑剧里的那才不叫小丑,人家都叫喜剧演员!小丑都是马戏团里的!你这么侮辱伟大的喜剧演员就不怕人家来揍你吗?”

 

       就这样,詹姆和小天狼星的声音继续在夜里回响着。可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莱姆斯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他唯一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时候引起他心里震动的瞬间的话上,他已经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了。

 

        可是直到后来的后来,莱姆斯也一直没有忘记的是,那天晚上他直到最后也没能入眠,因为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脑子里转啊转啊,转啊转啊。

 

       莱姆斯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并没有相信,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单纯的话语是人最不可信的东西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小天狼星的话却确实浇灭了他心里的一点东西,那是一种蚂蚁爬的感觉。而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种感觉才是他最初愤怒来源的根源,那不是嫉妒,莱姆斯·卢平那沉静的大脑是永远都不会有嫉妒这种单纯而毫无逻辑的感情存在的。

 

      那是担心,一种对于自己最亲爱的家人所产生的担心,一种护着自己犊子的母兽的担心,在后来的后来,莱姆斯终于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了,他在担心,担心那个突然之间毫无来历的闯入者会伤害到他重要的朋友,可是那个时候小天狼星的话,却让莱姆斯感觉到了一些他并没有预料到他会从这个日耳曼小伙子身上感觉到的东西。

 

      可是即使是有了这种感觉,却并不代表着信任,莱姆斯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的相信这个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将他称之为小天狼星的布莱克。

 

       真正信任的来临往往要伴随着难以承受的代价,尤其是在那个年代,那个地方,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人之间能产生的感情和关联都是那么的珍贵,不经历一点儿足以让人能把性命托付给你的事情的话,是无法产生这种牵扯的。

 

     是的,我亲爱的朋友,就像我说的那样,集中营往往在你们眼里是最最黑暗阴森的地方,可是在感情的角度上来看,那里所结下的友谊,那里所产生的情感,却把集中营变成了是那个时代中最瑰丽,也最靠近天堂的地方。

 

(1)“洗澡”:其实这个概念其实已经被相关电影用烂了,稍微知道一点儿关于集中营知识或者看过相关的艺术作品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被拖去了毒气室进行弄死到焚尸一条龙服务的意思,真的不知道纳粹是怎么拿这个概念骗集中营里的人骗的那么久的,但是这却确实是真的orz……因为楼主去参观的达豪集中营曾经进去过这样的所谓的“洗浴室”,真的是从开始放毒气直到直接把尸体给烧了都是在一个长长的房子里所有房间直接从杀人到灭尸的,真的很可怕orz那个时候和我一起去的有个同学的好像是曾祖母就是犹太人,她说她在那里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我也这么觉得,这是一种你只有去了集中营才会有的感觉,很难描述……但是却是真实的。

 

(2)根据操蛋的纳粹划分规定,拥有四分之一以上的血统是犹太人的孩子都划分为应该被清洗的犹太人的范畴,这个是可以查到的,假如我没记错的话

 

 

四,

 

        集中营里是没有时间的。

 

        太阳从东边出生,从西边坠落,在这里不叫作一天,而叫做一生。

 

        集中营就是这么个可以把时间无限拉长的地方,每过一天,都好像一辈子那么长,而看到太阳又一次从地平线钻起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对天自豪地对自己说,你又多活了一辈子。

 

        因为每一刻都有人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所以时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那些原本正应是青壮年的男子们,那些本应是花季美丽的女人们,在这里都变成了一样的暮年老人。

 

      随时都可能死去,随时都可能被抛弃,孤苦伶仃,无牵无挂,却又喘息着趴在死亡的边缘不愿离去。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刻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人会记得你,没人会在意你是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就连自家里养的贵妇狗死的时候主人都会伤感一下。可惜在这片土地上,这里的人们在外面人看来又怎么可能和自己家珍贵的宠物狗做对比呢?

 

      当然啦,也有很多乐观的人期盼着新生,他们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身边的人这种违背人道的东西终有一天会毁灭的,可是我们只能熬,熬到那一天就好。

 

       在来到这里之前的小天狼星从来不相信这种毫无意义的空话,即使是他在泰德和安多米达离开之后参加了地下党,那些领导干部每一次都会拍着他的肩膀感谢他带来的来自布莱克家族的第一手新讯息的时候所说的,“你的努力一定会让这个国家的黎明早一天到来的。”他也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这种漂亮话,不管是谁都可以说得出来。

     

        可是从小生活在布莱克庄园的小天狼星知道,有一些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比如人心——人心是会传染的,当这个国家里所有人的心都被统治阶级染成了黑色的,你还能指望些什么呢?就算是所谓的反抗,也不过只是想把自己的良心划分成和他们不一样的颜色而灿灿烂烂地死掉而已。

 

       而那些自诩是正义的国家也是一样,他们依旧没有过来,不是吗?在这片国土上,在布莱克庄园不到几公里开外的这片死人的土地上永远都不会改变,因为人心无法改变,这个被画满了旋转着的符号的国家,那些刻进骨髓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被改变,这个国家又怎么可能获得救赎呢?

 

        这个国家的黎明,是永远不可能到来的白日梦,小天狼星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然啦,现在的那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了就对了。

 

       就算是终有一天黎明会到来,他估计都早就死翘翘了,毕竟在这个鬼地方活着,其实和死没什么区别。

 

        不过让他自己都感觉自己简直是丧心病狂的是,在这里半死不活地待着的时光,却比他大半辈子所呆在布莱克家族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要快乐地多得多,而直到来到这里之后,他才真正地感觉自己活着过。

 

        当然肯定的,他不会把这话告诉他现在的同伴,他们是不会理解的,就连詹姆都不可能。彼得大概会长大了嘴巴但是什么都不敢说。但是莱姆斯……小天狼星知道,这个他已经愿意称呼教名的看上去很冷酷而又理智到没有感情的家伙却是和詹姆说的一样“本质很温柔”的年长男孩并不喜欢自己。

 

      但是他掩盖的很好,小天狼星想,假如不是因为他长年在观察着那些戴着面具的所谓的“上等人”的话,他敢肯定自己也绝对看不出来那个男孩看自己的眼神居然会有不友好的成分在里面。

 

      毕竟在这个人人都忙着活着看第二天太阳的世界里,居然还有闲心会去不喜欢一个人,小天狼星不禁觉得除去詹姆以外,莱姆斯是第二个带给他惊喜的人。

 

     可惜这个带给他惊喜的人很明显的,确确实实的,完完全全的,不喜欢着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就是了,毕竟小天狼星知道,自己原本此刻已经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假如不是因为自己家族的面子关系没有在被发现身份的时候当场处决,他此刻也不可能站在这片有生以来头一次让他感觉是有人情味儿的地方。甚至在自己残喘着的半条命里,居然还能遇到詹姆这么有趣的人了。

 

      所以人大概不能奢求太多,对吧?尤其是当你还呆在集中营里的时候。

 

     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小天狼星发现莱姆斯对自己的态度开始慢慢变得温润了一点儿。虽然小天狼星八成感觉这是他自己的错觉,毕竟在早上起来主动跟你说一句“早上好,布莱克。”还有在早上列队的时候会在看守来的时候轻轻地冲你这边点点头提醒一下,可能都不算是什么值得让人值得大惊小怪的。

 

     而当小天狼星对詹姆说起自己的怀疑的时候,詹姆倒是很够义气地认真回答了小天狼星的问题。

 

     “我觉得莱姆斯八成是暗恋上你了,布莱克先生,你知道咱们这里的美女数量不够,于是莱姆斯那个家伙可能就看上了你的美色了。虽说你跟刚进来那会儿比饿瘦了点儿,可是这么看看感觉你长得确实比我们这群猴子要进化地多了——嗷痛痛痛你干什么小天狼星!你居然掐我!还掐到我的骨头了!都在这个鬼地方带着了这么久都营养不良了你还掐我!你你你不要这样啊!”

 

       结果两个人差点招来守卫的目光,又一次。

 

       那一整天莱姆斯看着他们用的那种眼神就差把他们给射穿了。

 

       在这种诡异而又残破的气氛里,冬天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哦不,不要误解,这里所用的“不知不觉”可不是因为冬天的到来真的难以察觉。在集中营里的冬天怎么可能会难以察觉呢?隔壁的房间上的烟囱每日排出的烟雾也越来越多了,可在屋子里的空气却越来越冷。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的人倒是少的突然之间就快了起来了,每天一不小心消失的人数几乎是在以三倍的速度在增长,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冬天早就到来了。

 

      所以不,不是,并非是大家都没有察觉到冬天的到来。而是没人愿意去相信,冬天真的到来了而已。

 

    集中营意味着什么?死亡。集中营的冬天意味着什么?更多的死亡。

 

    如今每天几乎是几十个几十个人在消失的速度让小天狼星产生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在每天的劳作的时候开始有的时候会突然间盯着某个人发呆,然后幻想猜测着他会不会就是明天倒下的人之一呢?

 

     昨天他就曾因为这样想着想出了神,结果被看守发现了,于是被狠狠地打了一顿,今天甚至差点儿都没下的了床。

   

     于是甚至就连詹姆都开始皱着眉头看向了他,用极其像他妈妈的口气说道,“伙计,你真得小心点儿了,我知道你命大,可是要想熬过冬天的话,我们就都得悠着点儿。”

 

     小天狼星发誓假如是别人这么对他说的话他一定会直接上去给他一拳的,他从来不喜欢别人多管他的事情,不如这么说,他压根就不习惯别人去管他的死活了。可是当詹姆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并且有生以来头一次,他选择了虚心听从一个不是从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人所说的话的意见。

 

      就这样,集中营的冬天到来了。

 

      可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变得不可能更可怕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更像是以比鼠疫和纳粹士兵手里枪子儿还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集中营。

 

       那就是,实验又要开始了。

       

      最开始的消息是“傻子”顿格带来的,没人会不知道傻子顿格·弗莱彻的,他出了名的一等一的蠢脑子和不知道是从哪里遗传下来的命大的狗屎运让他成为了在集中营里除了纳粹士兵以外第一个让所有人避之不及的人。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嘴把不了门,要是让他发现你有什么小动作的话,他会立马大叫大嚷起来,之后你就死定了。因为纳粹军官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即使是这个大傻子报的信。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靠着打小报告和狗屎运一直活到今天的“傻子”顿格,他的运气也再也没能帮着他熬过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小天狼星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那天所看到的场景。那是一天中午,太阳倒是很大,却全然没有温度。就好像集中营的某种特殊的气场阻断了一切能承受温度的东西一样,即使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之中,却还是觉得格外寒冷。

 

      那个时候大家都正在搬运着体重比他们如今已经瘦的皮包骨样的身躯至少要重上两倍的奇怪金属,然后还要时刻小心它们不压死自己或掉在地上引起看守的注意。但究竟这些大块头的金属是用来干什么用的,小天狼星并不明确的知道,可是说白了是他自己不想知道。因为这种金属他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当他弟弟雷古勒斯在加入纳粹军队以后寄存在布莱克庄园地下室的那一堆堆冰冷的长条形状的东西上。

 

     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傻子”顿格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会没有在劳作的队伍里的。人们只记得在那天的那个时候又一次看到顿格的时候,他已经彻底从“傻子”顿格变成了“疯子”顿格。

 

    “他,他们,他们要杀了我们,他们,他们要拿我们当小白鼠一样地玩啊!啊,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样!人,人身上长了桃子,哦不,不是桃子,是大桃子一样的……不要!我不要变成那样!疯子!别过来!别过来啊!”

 

      当看到顿格疯了一样往这边跑来的样子,卫兵们都显得有点儿惊慌失措了,他们手忙脚乱了一来,一时间居然忘了该怎么对待面前这个显然是在透露着重要讯息的大麻烦。

 

      而直到他们终于从呆立的状态中缓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将黑色的空心棍子指向顿格的头然后把他处理掉的时候,早一点来到集中营的人们都已经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就算是新来的人,比如小天狼星,从这段疯了一样的话中也足以知道了有多么不要的事情在发生。

 

    “不,不要,我们不要变成那样!”

 

    “你们这群恶魔!恶魔!你们要对我们做什么!又要对我们做什么!”

 

      就好像是被被扔进原本就已经一只只是在枯萎上的干草的一把火星,顿格的身体刚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的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瞬间响了起来,在小天狼星的耳朵里这就好像是亡灵才会发出的尖叫。他并没有捂住耳朵,他看到了一切,一切曾经被死寂的秩序和死亡所掩盖的,却再也掩盖不了的恐慌和怒火。

 

      刚开始只是一两个人,他们突然间就冲向了外面举着枪支的卫兵们,没有一点儿预兆,刚刚还好像死灰一样耷拉着的面孔里,此刻却扭曲成了不似人样的恶鬼,他们冲向了那些枪口,眼里却只有那些枪口身后的地方,可是等待他们的结局不言而喻。

 

      血窟窿一下子就被开满了脑袋,可是这却并非是死神的号召,相反的,在这个早已被死所占领的地方。这些先驱者的怒吼声却好像是战争的号角。突如其来所发生的情况冲蒙了小天狼星的脑袋,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就会突然爆发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在死亡边缘不愿离去的人,此刻突然间如此热烈地奔向死亡。

 

      可是就是这样,突然间,人群里的人们就都疯了。他们叫嚷着,咆哮着,然后就好像是猛兽一样狠狠地扑向了外围的看守们。他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却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唯一支撑着他们的盾牌。

 

      有的人没能走两步就被枪子给干掉了,但也有很多的人甚至冲到了那些看守们的身上,他们手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们就用手指撕扯着那些纳粹士兵们的脸和衣服。血肉横飞在了地上,被撕碎的纳粹袖章飞舞在了灰色的天上,就好像是人们对那些曾经死在这些恶魔的标章之下的复仇一样,这些从来都被灌输以洗脑式的“高人一等”的士兵们一时间甚至没来得及哀嚎,气管就已经被野兽的獠牙撕开了。

 

      小天狼星面对着眼前的这眼花缭乱的一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昏昏沉沉地被人群挤开,然后就那样站在人群之外。好像自己不是属于这洪流中的一员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用他不曾听到的口气喊出他不曾想象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会喊出的话。

 

       相信亲爱的朋友们已经猜到那是谁了,当然啦,是詹姆,那个对于小天狼星来说是太阳一样的存在的詹姆。那个即使是在这个主人是死亡的地方,依旧可以用最灿烂的微笑来面对这个这一切的詹姆。

 

       那一刻小天狼星正看到的詹姆,正是一直以来留给他和我们这样印象的詹姆,此刻脸上却扭曲着好像被撕裂了嘴角的恐怖笑容,声音也失真了地叫喊着和周围那些往前闯着的人一样的怒吼。

 

     “恶魔!恶魔!你们这群恶魔!”

 

       可以听到和看到的是也在人流中小天狼星视野范围之内,离詹姆不到十部的时候莱姆斯也正在嘶吼着他的名字,可是詹姆却丝毫没有听见一样地在离莱姆斯的地方远去。莱姆斯想去揪住他,不过因为已经需要用全部的力量制止彼得也和当场所有疯了的人一样向外冲去,他压根没有更多的精力和多一只手去抓住已经失去理智而狂笑着远去的詹姆了。

 

       几乎可以看到洗洗地布满了莱姆斯脑门的汗珠,小天狼星愣在了原地,他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莱姆斯是怎么在狂窜的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可是小天狼星却确确实实清楚的看到了,莱姆斯的双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向了自己。这个几个月以来都对他冷若冰霜甚至是把他当成隐藏敌人的青年正准备用以生命为代价的求助眼神看向了他。

 

       那双眼睛分明是在对他说,“救救詹姆,求你救救詹姆!”

 

      而当小天狼星真正意识到莱姆斯眼神的含义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动起来。

 

       当然,这是不用说的。

 

       詹姆,詹姆,詹姆! 你不能过去!你这是送死,你知道吗!

 

      已经沙哑的声音在愤怒的人群里不值一提,就好像被淹没在汪洋大海中的一粒水滴一样迅速消逝。詹姆的身影依旧慢慢地离他远去,即使伸出手也抓不到了。

 

     “詹姆——”

 

      不,他还是抓到了。

 

     虽然只有一只袖子,可是小天狼星依旧用尽了全力,虽然詹姆就好像一条要溺死的金鱼一样奋力挣扎着。但小天狼星也用尽了全力,用尽了全力地把詹姆从死亡的深渊中救了出来。

 

    小天狼星能感受到,此刻从这个在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永远保持着微笑的,永远都是快乐的和亲人的詹姆身上所爆发出的怨念居然有如此强烈。即使是小天狼星都感觉到了震撼。不过这不算什么,小天狼星知道詹姆的执念有多么之深。可他也知道,知道自己的执念一定比詹姆的执念更深——

 

     所以小天狼星绝对,一定,即使是和他一起被人流踩踏致死,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让詹姆就这样疯狂地,就这样扑向死亡的!

 

      那场发生在集中营的暴乱,一直到今天也没有被记录在正统历史上。

 

      这也是自然的。因为即使那个时候它爆发的有多么轰轰烈烈,但是在那片被恶魔笼罩的国家里,不管他们的希望有多么涌烈,也终究是会被扑灭的。

 

      日后彼得和詹姆都会理解,那天小天狼星和莱姆斯所做出的判断是对的。那一天,确实因为人数差距有很多纳粹士兵因为错乱而死在了寻求着自由着的人们身上。可是即使通过了他们,还有通了电的铁栅栏。他们终究是会被关了太久,渐渐变疯了,他们原本应该会意识到的,集中营的主人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呢?

 

      可是其实在那一场暴乱中,也确实有逃出去的人。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会向早已认清了自己罪行的这个国家的最新的主人们面前,讲述那些曾经疯狂地追求着冲向死亡的勇者们的英灵。

 

      起码他们的死,换来了内心的宁静。

 

五,

 

      那之后又过了一些天。

 

      莱姆斯已经具体说不清究竟过了多久了。毕竟时间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人所制定的。而自从某个时段开始,莱姆斯就突然发现,时间这个概念说是人所制定的,不如说是按照每个人的个人感觉所形成的。

 

       你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时候,是不是,亲爱的朋友?比如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变得如此漫长。又比如在极度愉快的时候,你身边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是指尖流沙一样顺势而去,当你回望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片段和一个缩影留在记忆里,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假如连生活在此刻的你们能明白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话,也一定可以明白在他们的世界里,时间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东西了吧?

 

       那玩意儿就和生命以及尊严一样,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暴乱结束之后,这里的情况一切都变了。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人群的挤压还是因为情绪的过于起伏,当莱姆斯再次看到被小天狼星托着肩膀的詹姆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当时莱姆斯吓坏了,不只是因为失去了意识。更多的是詹姆脸上那一刻的表情——那种宛如真的整个灵魂都早已消逝,所有的情绪都因为过于烧灼而消失殆尽的面部。那让他一下子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个比他自己生命还要重要上好几十倍的人的错觉。

 

        所以他当时就失态地大叫了起来,不只是彼得,莱姆斯后来想起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小天狼星也被这个从来都没有比理智更鲜明的感情表达的他给吓到了。可是莱姆斯不后悔,不只是他在这个从前他一直不怎么信任的日耳曼人面前显露出他真实情绪的一面——还是当他意识到詹姆还活着的时候疯了一样地扑向了小天狼星,然后差点把他勒窒息了的事。

 

       从那一刻起,就好像从前的一切冷遇和隔阂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对于小天狼星的称呼,莱姆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时候起,就早就不再是礼貌却又疏离的那一声“布莱克”了。

 

        然后后来,詹姆醒了,因为整个集中营都乱成一团。所以他这长达近两天的在平时会带来死亡的睡眠,却成了让其他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喜宴。

 

       而且这还不是最值得庆幸的。更让莱姆斯他们惊奇的是,当他们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从来都只是笑着闹着犯不正经的男孩醒来后终于爆发出的所有绝望和痛苦,然后再重新重振他继续维持自己生命的希望的时候。醒来的詹姆却以他们都不曾想过的样子,从新回到了他们这边。

 

      “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喂,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送葬似的表情看着我?我我,我好像还没变成尸体啊?虽然好像确实变得干瘪瘪了一点就对了……你们怎么还都围着我啊?不怕有看守冲进来碰碰一下子我们都变成番茄酱饼子吗?”

 

       ——像这样。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个疯了一样想要将自己的灵魂挤出这座坟墓的疯狂都不曾存在在这个向来只是大笑着迎接一切暴风海浪打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就这样以不曾改变过的笑容回到了他们的身边,甚至没有一点征兆。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彼得很庆幸而又乐观地相信詹姆八成是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因为经历了太大的打击所以忘记了不愉快的记忆的脑子所以才会发生的那玩意儿。虽然作为四个人里最没读过几天书的人。彼得对于自己的这个说法却相当的沾沾自喜。而且好像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更科学的解释能来解释好詹姆这个喜怒都写在封面上的蠢货还能有什么理由才能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再一次变成太阳。给身边的人带来这个地方几乎永远都见不到的希望和光明。

 

      所以莱姆斯和小天狼星在私下里都大笑着同意了彼得的猜测。

 

      至于心里那种奇怪的疑云,莱姆斯选择了无视,毕竟假如詹姆能够再次露出那样的笑容来说的话。他已经认为是最乐观的境况了。

 

      而关于小天狼星的想法,他却全然不知。

 

     于是莱姆斯说服了自己避开了敏锐的观察力和逻辑所观察到的那些细节,尤其是当小天狼星再次看向詹姆的时候。眼里总感觉好像多出了什么的这件事,还是那种眼神里所蕴含的情绪和围绕在自己心头不安的疑云其实有多么相像的这件事。

 

      毕竟人总得活下去,尤其是是在集中营里,活得长的人都得学会傻傻地过。因为这里的主人最喜欢这种地下卑微的“人”的姿态,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他们那扭曲的观念下所认为的,是比他们要卑劣和智商低下一等的动物一样。

 

       所以目前来说,只要可以活下去。对于他们来说,不管怎么样都好。

 

      就这样,虽然身边的一切都还在变。可是当从暴乱的搅扰中慢慢走出来过后,集中营的生活好像又恢复了原状——甚至比之前的生活更让莱姆斯感觉到了现实的重量。

 

     所有那些没在那个时候死掉的人都选择了闭上嘴巴。莱姆斯又能听到詹姆和小天狼星那经典的插腔调笑,又能看到每日在场子上列队时或者因为身体的或灵魂的绝望而不断倒下的人。宿舍里又被填的满满的了,甚至比原先的人还要多。烟囱上飘出的带着死亡的灰尘越来越多,紫脸的人慢慢地好像杂草一样被踩碎拖走。冬天来了,可是天上却依旧没能下一场雪,冲刷掉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死亡。

 

      而假如说唯一有什么改变了的话,那就是生存的情况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虽然所有人都绝口不提,不管是畜生们还是作为饲主的纳粹士兵。可是越来越多的长条铁块和越来越多的旋转袖标却塞满了整个集中营。警戒变严了,规矩变得更多了,人会死的理由也会变多了。

 

       比如前几天就听说在集中营的那一边的女性营帐里。就有个叫莉莉·伊万斯的年轻犹太姑娘,她就因为长得太过漂亮了。于是就被嫉妒的一个女士兵给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冰天雪地里以至于活活冻死,死后尸体据说都没有找到。但是有谣传说她的脸被划的七零八烂,可是直到最后都没人敢去救她。就连她的亲生姐姐都没敢站出来救她。

 

     这个谣传虽然恐怖,可是莱姆斯听到之后却也只是心小小地揪了一下。毕竟对方是个和自己没有交际的人。因为这种事他早在还没来到这里之前就曾经偷听过詹姆的爸妈提到过在别的集中营里有过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士兵。所以甚至都说不上震惊。

 

      只是他突然想了起来,莉莉·伊万斯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当他询问詹姆的时候,詹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过了好半会儿才他才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地说了起来,“唉,这个名字的姑娘我倒是听那个讨人厌的鼻涕精提起来过。话说回来,好像自从几个星期前就一直没看到那个鼻涕精了!他去哪儿了?”

 

      莱姆斯不语,他是不可能告诉詹姆他嘴里的“鼻涕精”的下落的。

 

     詹姆所说的鼻涕精的真名叫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是个拥有一半犹太血统和一半纯正的日耳曼血统的人。据说他妈妈还是哪个有名的世族家庭里逃出去嫁给了那个犹太人的。莱姆斯对这个斯内普了解的不多,最多就是能认出他的脸。可他知道詹姆特别讨厌那个家伙。一是因为单纯看不顺眼,二则是因为那个叫斯内普的家伙深深地恨着自己这个“猪狗不如”的出身。这种行为在詹姆看来和纳粹简直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一直就很不喜欢他口中的那个“鼻涕精。”

 

    但是莱姆斯还知道一点儿詹姆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的事情,那就是斯内普和那个名叫莉莉·伊万斯的纯犹太姑娘却是一起长大的,他深深地爱着。这听上去很矛盾,恨着自己一半“猪狗不如”的血统的男人却会爱上一个拥有着纯种这样血统的姑娘。但是人性本身就是这么复杂,尤其是在这个所有人都是疯子的时候,对于斯内普的这种爱情观,莱姆斯倒也不是特别反感。

 

     只不过现在唯一的是,现在这些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因为如今那个叫莉莉的姑娘已经死了,而斯内普的影子,也自从暴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了。别说是活人了,就连尸体都没人找到。大半可能是被电栅栏给电死了所以早就认不出来了吧。莱姆斯想。

 

      可是关于斯内普的失踪可能会引起詹姆对于暴乱的回忆,所以莱姆斯赶紧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起了詹姆关于别的一些什么事情。而没心眼的詹姆也就没有想到有什么异样,自然就哈哈一笑说见不到眼睛也干净,然后就顺着莱姆斯的话往下说了去。

 

      “话说回来,莱姆斯,为什么突然间屋子里的人就变得这么少了?连彼得和小天狼星都突然间就不见了,他们干嘛去了?”

 

      “这个……詹姆你忘了吗?他们当然是去抽血配对去了,为了实验。”

 

      是的,詹姆的问题一下子就让莱姆斯的思绪从无关紧要的斯内普身上跌了回来,回到了真真正正重要的此刻的现实里。

 

      詹姆听到莱姆斯明显有点儿阴沉的回答,也难得的没有用玩笑糊弄过去。虽然没亲眼看到过所谓的“实验”,可是莱姆斯知道就算是詹姆也不可能忘记所谓的“实验”是什么样的一个代表词。

 

       一瞬间他们都被拉进了回忆,回忆起了上一次“实验”的黑暗时期里的事,可是不管是他们两个之中的谁都没能说出口,也不愿说出口。

 

       “……但愿那两个家伙的血液里都尿素升高,让那群操蛋的驴头去见鬼去吧。”

 

       “嗯……是啊。”

 

       莱姆斯不禁将头斜向了窗外,看着漫天的银尘和黄沙所覆盖住了的其中一栋比其他所有的建筑都要高出来一头的楼。

 

        那栋在过去曾经埋过了多少灭绝人性的罪恶,将来又将埋葬多少人命的恶魔施展法术的礼堂,内心也和詹姆一起默默祈祷,不要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毕竟在这里的他们,除此之外已经别无可做的了。

      

      信好的是,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小天狼星和彼得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莱姆斯和詹姆也参与了与实验配对的抽血和检验。可是却很“遗憾”的,他们都不符合要求。詹姆和小天狼星甚至还拿这个开起了玩笑,说什么果然还是营养不良好一点儿啊营养不良的猪都活得长。直到他们这完全不符合时宜的玩笑被莱姆斯听到然后两个人的脑袋都被狠狠地按了一下才干巴巴地住了嘴。

 

        可是詹姆和小天狼星都知道莱姆斯其实也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的,所以他们也难得地没有再说混话惹莱姆斯生气。毕竟因为还可以再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看到彼此的脸。虽然没有人愿意承认,但是当得知他们没有被选中的时候,虽然没激动地流下眼泪来。可是詹姆和小天狼星还是抱在一起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圈,而莱姆斯和彼得一直因为紧张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里混杂的汗水也终于松弛了下来,然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或许在很多很多年后,当他们回过头来看的话才会发现,那个时候生性善良的他们内心的喜悦究竟是有何等的残忍。而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心心念念地想掐死自己以此谢罪。因为在那天有人被带走去做实验的时候,在他们兴奋的几乎因为自己的落榜喜极而泣的时候。他们身边的某个只有十几岁大的男孩正被从他父亲的身边狠狠地拽走。

 

     因为年轻的缘故,这个男孩被选中成了那个时候无数直到许多年之后才被揭示出来的可怕的实验的试验品之一。他几乎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死死地揪着爸爸的手。可是他的手指却被一根一根扳开了,而当他被哭喊着拉走的时候。最后一声迎接他的却是爽快的枪响,还有从他父亲的脑子中流出粘稠液体的血洞子,还有那个深深的黑色弹孔。

 

      而之后关于那个男孩的事,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而知道他最后下落的人,却已经成为了那个手里将拿着可怕的针管插进他动脉里的人形野兽在战后直到带进坟墓的秘密。

 

       没错,就是如此残酷的结局。

 

       可是就是在这样残酷的结局发生的时候,我们故事中原本应该是高尚而又伟岸的主人公们却在因为庆幸着自己的小命活下来了而欢笑。

 

       我亲爱的正在听故事却又面容沉重的朋友们,你此刻是怎么想的呢?

 

      可能你们可以理解,甚至会为这几个一直以来已经做到了自己“最好”的小伙子们辩解,认为他们只是出于一种人的本能罢了。又可能你们会在暗暗愤慨,认为他们的一直以来在你们内心里竖立着的美好形象在瞬间崩塌。这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相信就算是你们再怎么热爱我故事里的主人公们,你们也无法为他们辩解。在一个将死的男孩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生的愉快的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多么残忍和背德的。

 

       我不会为他们辩解,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圣人。我亲爱的朋友们啊,他们不是圣人。从来都不是,在未来的故事里也不会变成是。

 

        他们只是活在死亡里的普通人,只不过我想即使是这样也请亲爱的朋友你们可以相信一点。他们比普通的人还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而那他们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的地方。就是为了能让彼此活下去的信念镌刻在灵魂上的深度,还有对一些别人都不敢奢望的东西的执念。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讲他们的故事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会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变得与众不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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